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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冷宫

发表时间: 2024-12-16
我是冷宫弃妃的女儿。
生在冷宫,长在冷宫。
如今十四了,还没出过冷宫的大门。
更没见过我那传说中的父皇。
我这一辈子,大概会和我娘一样,全在这破败的冷宫里了。
可我娘病了,我不能让她就这么死掉。
1.
“哟,公主殿下,今儿起的早啊。”
一早出门打水,在井台边上遇到了安公公。
我帮他把桶从井里提上来之后,才回了他的话。
“天暖了,早点起来,多洗两件衣裳,好给我娘抓药吃。”
“婉主子的身子,还不见大好吗?”
我摇摇头,弯腰打水。
安公公叹了一声,在袖中摸索一会,掏出一小块碎银。
“这是昨儿个小崽子们孝敬的,公主先拿去给婉主子抓药吧。”
我低着头,不想让安公公看见我眼里的泪。
我本是不爱哭的。
冷了饿了手冻伤了,我从没掉过泪。
可就受不得一点别人的好。
别人一对我好,我那眼里就跟揉了沙似的,又热又疼。
明知还不上,但我还是接了。
我娘的病不能再拖了。
“多谢公公,我给您做双鞋。”
“嗐!公主客气,快去忙吧。”
我提了水,脚步匆匆,又开始了冷宫中寻常不过的一天。
没错。
我是个公主。
我娘是冷宫的弃妃。
我娘被打入冷宫时,并不知自己已有了身孕。
初入冷宫,还寻死觅活了一阵儿。
也是我命硬,竟也没被她折腾掉。
后来她知道了我的存在,心里有了念想,就不折腾了。
想把我生下来,好歹是个指望。
自然也是上报过的。
按说宫妃有孕,是可赦出冷宫的。
可不知为何,消息报上去后,如石沉大海,再无回音。
我娘彻底寒了心,对曾深爱过的皇帝陛下再无半点奢望。
生下我后,便与我相依为命,将所有的心血都放在了我这个小囡的身上。
2.
我娘打入冷宫时,脱簪素服,身无长物。
冷宫条件差,我娘身子又弱。
安公公说,他那时都担心我娘会活不下来。
可我娘知道她肚子里有了我之后,就像换了个人一样。
不再娇弱哭泣,不再茶饭不思。
再寡淡的饭,她也要吃两碗,只为不饿着肚子里的我。
她剪了自己柔软的里衣,为我做小衣小被。
生下我后,她体弱没有奶水。
又用手上唯一一支玉镯,为我换了藕粉……
从我记事起,我娘身上就只光秃秃一件素服。
连件能彰显她身份的首饰都没有。
若不是安公公叫她主子,我都以为我娘也是冷宫的宫人呢。
我甚至还以为冷宫就是我的家,过得还挺自在。
待我再长大一些,我娘便教我女红。
我不愿学,只想和外面的小太监玩。
我娘第一次对我生了气,让我跪在屋外反省。
六岁的孩子,哪里知道什么是反省?
心里只怨娘亲待我不好,不够宠我。
跪了还没半个时辰,便已倚着门睡着了。
再醒来时,是在床上。
我娘一边掉泪,一边拧了帕子,在替我敷腿。
那一刻,我心里突然疼了一下,大哭起来。
我娘以为是她弄疼了我的腿,又吹又哄,还要去翻荷包,想拿钱给我治腿。
我扑进我娘的怀里,哭着认错。
“娘亲,我错了!我以后好好跟您学女红,您别伤心。”
那天夜里,我娘给我讲了她的身世,我也知道了我娘逼我学习女红的原因。
3.
我娘原是江南的绣娘。
虽父母早逝,但一手苏绣绝活让她一个孤女,也能在这世上安身立命。
她一直在绣坊做事。
一则,只管绣花,不用操别的心。
二则,单身女子,吃住都在绣坊,免了许多麻烦。
一年夏天,绣坊接了件大活——织补一件贵人的常服。
说是常服,那衣袍上暗绣的五爪龙纹,别人又不是眼瞎看不见。
因此,绣娘们战战兢兢,不敢接活。
若有一个闪失,不但自己性命难保,甚至还会累及家人。
绣坊老板是个好人,若非身不由己,也不会接这要命的活计。
眼见无人敢做,并未强求,可眼里已满是绝望。
我娘思虑再三,到底不忍,咬牙站了出来。
她说:“其他姐妹都有父母亲人,就我是独一个儿,哪怕补不好,也不会连累家人。就让我来吧。”
娘亲的手艺,在绣坊中只排第三。
她挺身而出后,手艺最好的两位绣娘哭着向她道谢。
还拿出压箱底的手艺,与我娘一起商量,如何织补那件常服。
谁的心天生就是黑的呢?
不过都是为了活着罢了。
我娘用了三天时间,才补好那件常服。
交上去后,我娘没再做活,而是默默又等了三天。
三天之后,脑袋还在。
我娘就去吃了顿好的,想着这一劫应是过了。
却不想十天后,一队黑衣卫直接闯进绣坊,将我娘带走了。
我娘被带上官船时,已吓得站不住脚。
她不明白,取她一个绣娘的性命,何必如此大费周章。
4.
我娘在华美精致的船舱里,见到一个穿着常服的男人。
她不认得那个男人,但认得他身上的那件常服。
那是她三天三夜不眠不休补出来的。
我娘心里万念俱灰,只庆幸自己吃了顿好的,可以安心上路了。
那男人见了我娘,也是一惊——惊于我娘秀美的容貌。
他亲手扶起我娘,笑的风流潇洒。
“知道朕是谁吗?”
我娘点头——
这不废话吗?就算以前不知道,现在不也知道了?
他拉着我娘的小手不放,带着她一起回到榻上坐下才道:
“朕传你来,本是想让你替朕做件东西。但现在,朕改主意了。”
皇帝改了个主意,我娘就做不成绣娘了。
她被皇帝带回了京城,封为美人。
临幸之后,又晋为婕妤。
一个绣娘,没有半点背景家势。
入宫不足三月,就成了四品婕妤,怎不让其他妃嫔眼红嫉妒?
随之而来的各种打压陷害,层出不穷,防不胜防。
我娘哪里抵抗得了这种架式?
不到半年,就被害的失了恩宠,人也变得落落寡欢起来。
如只是这样,倒也还好。
我娘不是耐不住寂寞的人,白头宫人的戏文她也听过。
每日做做针线绣绣花,也并不算很难过。
可偏那皇帝不做人。
朝服被新宠苏容华手上的护甲勾了丝,他又想起了被他冷落的婉婕妤。
立时,眼前娇蛮的苏容华就不可爱了,还是温柔清雅的婉婕妤更好。
于是,我娘二次复宠,并升至嫔位。
此时我娘已不复从前的天真,也长了些教训。
可还是抵不住有人想要她死。
5.
一个毫无背景的宠妃,在宫里就是那出头的鸟,被雨打风催的竹。
那苏容华家势显赫,怎么咽得下被我娘抢去恩宠的气?
明面上与我娘姐姐妹妹的好,背地里已设下层层罗网,誓要拔掉这个眼中钉。
皇帝生辰。
宫妃们各显身手,搜罗奇珍异宝,只盼能得皇帝青眼。
我娘没有娘家帮衬,自然送不出什么贵重贺礼。
但她的手艺,也能算得奇珍之一。
所以,她打算亲手做件衣裳,当作给皇帝的贺礼。
一件常服,我娘熬油点灯绣了三个月。
生辰献礼时,皇帝异常喜欢,当下就换上了。
可刚一上身,皇帝的身上就起了密密的红疹。
我娘被剥去婕妤服制,禁足在她的华阳殿,等候发落。
三天后,查出我娘为皇帝做衣裳的绣线,被药水浸过。
而那药水,于旁人无碍,皇帝却碰不得。
若是碰了,就会起疹发烧。
可那绣线,是正正经经从内务府领来的。
我娘被押跪在地时,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是个人都能看出来,我娘是被陷害了。
可那又怎样?
衣裳出自她手,她不死谁死?!
苏容华甚至给我娘定罪——弑君未遂,应诛九族!
虽说我娘九族之内只有她一个,可这么大的罪名,她担不起。
皇帝面无表情,不发一言。
仿佛昨夜里与我娘翻云覆雨的人不是他。
最后还是太后娘娘的一句话留了我娘一命。
“婉婕妤不过一个孤女,还正受着宠。她弑君做什么?活腻了找死吗?”
我娘虽然活了下来,却被打入冷宫,非召不得出。
6.
我问过我娘,为何不向皇帝求情。
我娘说,皇帝明知道她是冤枉的,却只冷眼旁观。
在她生死一线时,不发一言。
她的心便死了,不再对他有任何奢望了。
只是她没想到,她的肚子里已经有了我。
发现自己怀有身孕时,我娘又生出一丝期盼。
皇帝就算不顾这些年的恩爱,也该念着骨血亲情。
毕竟她肚子里怀着的,是皇帝的亲生骨肉。
可是,我娘从怀孕等到生产,又从生产等到我满月、百天、周岁……
我娘终是等得万念俱灰,没了一点念想。
她在我刚满六岁时,就逼我学习女红绣活,也是为我以后打算。
就算她不在了,我也好有一门手艺傍身……
那一夜母女长谈之后,我再没调皮贪玩过。
开始认认真真的跟着我娘学女红。
冷宫日子虽过得清苦,倒还算安宁。
除了两位被先皇废弃的太妃之外,也只有我娘一个废妃。
废太妃整日忙着念经,并不理人。
掌管冷宫的安公公也是个好人,常与人便宜。
有来回递东西传话儿的,他也睁只眼闭只眼,就混过去了。
用他的话说,到了这个地儿,都是苦命人,何必再相互为难呢。
也正是趁了他的好心,我和娘亲才能接些洗衣浆补的活计,在冷宫里过得稍好一些。
前几年我小,是我娘接活养我。
这几年我大了,我娘的身子却不好了。
换我来接活养她。
可今年自从入了冬,我娘的身子就越发不好。
汤药一副副吃下去,总不见起色。
我得想别的法子了。
7.
晚上在冷宫后门,与永乐宫的小金子交接浆洗好的衣服时,他给了我两个果子。
说是太后娘娘赏的,特意带来让我尝个鲜。
我谢过他,随口打听,娘娘为何赏他。
他说太后娘娘得了件稀罕物,这几日心情好,他们这些服侍的人,都得了赏。
我没有打听的兴致,稀不稀罕的,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?
可小金子却说,那真是个稀罕物。
虽只是一件披帛,却不知是什么做的,披在身上,银光闪闪宛若流水一般。
我随口答了一句,“许是夹了银丝线吧。”
与小金子道别后,我拿着果子和托他抓的药往回赶。
我娘的病越发的重了……
就在我一筹莫展时,小金子又给我带来了一个消息——
永乐宫在打听手巧的绣娘。
我立刻支棱起来,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。
后面几日,我拼着三夜未睡,终于赶出了一双凤履。
那是我偷拆了娘亲为我做到一半的礼衣做的。
礼衣是我娘为我明年及笄准备的,已断断续续做了半年。
她身子不好,又怕糟蹋了那上好的料子,所以做得很慢。
可现在被我给拆了。
我没钱买新料子,平常布料太后娘娘也看不上。
我只能出此下策。
好在我娘现在病着,做不了活,一时还发现不了。
我咬着牙,含着泪,包好那对凤履,找上安公公。
安公公虽只是个掌事太监,但也是我认得的人里,品阶最高的。
若真有人能替我把这对凤履送到太后面前,也就只能是他了。
听了我的请求,安公公一向和煦的脸色冷了下来。
“公主殿下,咱家一直以为,您是个安分的。没想到,您还真当自己是公主啊!”
我记事以来,安公公从来没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过话。
听着口口声声在叫我公主,可那语气,比如今的天气更让人寒心。
我想了想,跪在了安公公面前,向他呈上一方被血染红的素帕。
那帕子上绣着两弯兰草,是我娘的贴身之物。
“公公,我再不想办法出去,我娘的病就没得治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