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璟服下药后,已经是第二天深夜。
太医说,什么时候能醒,要看季璟的造化。
我遣散了所有人,在这个时候,我只想一个人,安安静静地陪他一会儿。
我情不自禁地抚上他苍白的容颜,小声道:
“蠢死了。”
明明那天,我心里还在犹豫,杀不杀你。
你却毫不犹豫地挡下那一箭。
“你还记得吗?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。”
“那时,你是人牙子手里的奴隶,浑身脏兮兮的,没有一块好肉。”
“但偏偏你的眼睛生得好看,我一眼就相中了你。”
“我把你带回将军府,把你梳洗干净,你比我想象得好看极了。”
“你说,你没了记忆,只记得自己叫季璟。”
“你从前为我雕刻的梅花发簪,我一直放在首饰盒里,从未丢弃。”
“阿璟,你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吗?我怕疼,哼哼唧唧了好长时间才完成,是你一遍又一遍地哄着我。”
我絮絮叨叨地陪他说了很多从前的事,但季璟还是昏迷不醒。
最后,我口干舌燥,趴在他耳畔,轻轻地说:
“安儿是你的孩子。”
我沉沉地睡去。
我做了一场长长的梦。
梦里,我还是那个十八岁的苏听晚。
人人都说,我的父亲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,我一定是将门虎女。
可我不喜欢习武,我的母亲是温婉的江南女子,我的性子随了母亲,我喜欢琴棋书画。
将季璟收入府中后,我常常抚琴,他就在院中舞剑。
我们曾约定好,待他上阵杀敌,博得战功,便回来娶我。
上元佳节,我和季璟被人流冲散,李行简遇见了盛装打扮的我。
隔天,一道圣旨,便让我入了宫,成了宫妃。
季璟喝下那杯酒前,曾问我:
“苏小姐,对我可有半分不舍?”
我默然转身,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:
“是我负你,忘了我吧。”
梦中碎片般的记忆倾覆颠倒,我像一只无头苍蝇般乱飞。
场景停留在季璟为我挡下袖箭的那一瞬,我猛然惊醒抬头。
季璟言笑晏晏,对上我的眼睛,在我耳畔轻声说:
“听晚,你还是不擅长保守秘密。”
谢安番外。
我叫谢安,大夏国的皇帝。
自我记事起,母后就不怎么笑过。
父皇的性子很差很凶,哪怕我是他唯一的皇子,也未曾得到过他的肯定,严重时,父皇还会亲自动手。
母后和父皇在一起的时候会笑,但那笑都是假的。
每次父皇来过一次,母后都会偷偷地哭,我不止一次地看到过,小莲给母亲上药的情景。
父皇暴毙的那天,我心里竟有些扭曲地暗喜。
他死了,母后就不会哭了。
前一天晚上,母后亲手为父皇做了一碗莲子羹。
朝堂上来了个摄政王,母后好像有些怕他,但又不那么怕。
其实那天,我看到了,摄政王在母后的床榻上。
但无所谓,母后高兴就好。
安儿眼里只有母后,母后好,安儿就好。
摄政王康复以后,常常找各种借口出入皇宫。
朕知道,他表面上是辅佐朕,实际上就是偷偷来找母后。
朕一天天长大,渐渐地,朕可以从摄政王手里夺回一点权力。
朕二十岁那年,摄政王辞去了职务,上交了兵权。
次日,太后娘娘暴毙宫中。
母后的丧事是朕一手操办的。
朕亲手送了一棺材烂黄瓜进了皇陵。
对了,皇陵在十年前炸过一次,不知是何人手笔。
只知道,父皇的尸身,化成了一堆齑粉。
朕站在城墙上,看着摄政王的马车远去,心里叹息。
父亲,母亲,愿你们余生安好。
外公站在朕的身旁,发出悠悠地一声叹息:
“臭丫头,什么事儿都敢干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