按照南昭习俗,成亲次日,新郎新娘要大宴宾客,与众人彻夜欢歌。
我本以为,凭借钟怀宴的身份,宴席即便不在宫内举行,也会在王府宴请达官显贵。
没想到,他把宴席摆在了军营中。
此时众将士们正围着几处篝火载歌载舞,吊锅上煮的肉汤香气四溢,火光摇曳下,气氛十分热烈。
钟怀宴一身华服大马金刀地坐在上首,营帐内只有几位将军,且都是我在战场上交过手的。
我由侍女搀扶走进屋内,一身月白,行走之间,裙裾上的暗绣光芒柔和内敛。
钟怀宴见我如此打扮,遥遥向我举了举酒杯。
“像,也不太像。”
一个酒醉的将军大笑道,“还以为上过战场的女人有什么不一样,失了武功,还不是要拾掇打扮,哄咱们王爷高兴的。”
另一人附和道,“人家现在是公主了,往日射过王爷一箭,如今夜里正好亲自给王爷揉一揉。”
“那拉弓射箭的手都是茧子,还不磋磨得肉疼……熟能生巧嘛!
况且,我听说大徵有一种秘药,可以让女子肌肤……哈哈哈……”饶是压低了声音,也能猜到下面的话是什么颜色。
众人的调侃越来越不堪入耳,我坐在钟怀宴身侧,很认真地为他斟酒。
钟怀宴盯着我的眼睛,看我笨拙的一举一动,忽然开口问道,“公主会跳舞吗?”
“大徵的公主都是能歌善舞的,不如由你为大家献舞助兴?”
我正要开口推脱,却见一女子推门而入,讥讽道,“她一个粗野女子,能懂得什么歌舞?”
这是我第一次见聂婉莹。
第一眼认出她,是因为她也是一身月白色衣裙。
聂婉莹拍手,乐师会意,临时改奏一首欢快的乐曲。
我听得出来,这是南昭女子向男子求爱的曲调,昔日孟九安得了曲谱,也曾吹奏给我听的。
聂婉莹提起裙摆,随着音乐热烈起舞,众人的目光都随之而动。
钟怀宴目光在聂婉莹和我身上流转,握着酒杯叹道,“哎,给比下去了。”
一曲将了,我猛然抽出钟怀宴案上的长剑。
为防刺客,屋内的兵器都是未曾开刃的,饶是如此,众人依旧警惕地注视着我。
我双手托起长剑,躬身道,“借王爷长剑一用。”
行至聂婉莹身侧,我弹剑作乐,为众人作剑舞。
林家剑法揉进舞蹈,刚柔并济,身随意动,在行军打仗的军人看来,自然比单纯的舞蹈更胜一筹。
一曲舞毕,我负剑喘息,就连方才出言奚落的将军们也不住地抚掌赞叹。
钟怀宴对这二女争辉的戏码十分满意,聂婉莹却定定地看着我头上的翠玉簪。
“你这簪子的图样,是从哪里来的?
怎的和孟九郎腰间玉佩的纹样一样?”
难怪过去九安传信回来,只说聂婉莹钟情一男子,钟怀宴为此处处与那男子相较,却从没说清那男子是谁,原来,就是他自己。
聂婉莹钟情的男子,就是我的未婚夫婿,孟九安。
想到钟怀宴这个学人精曾模仿我未婚夫的一举一动,我便忍不住发笑。
我取下发间的簪子,故意在聂婉莹眼前晃了晃。
“我还以为聂小姐对恭王有意,难道,心里还在念着过去那位学宫的旧相识?”
我故意出言相讥,就是想看看钟怀宴的反应,没想到他不以为忤,反倒目光始终追随着我。
真是古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