荒凉的青山上,孤零零一座坟。
送别我的少年郎后,我进宫请旨,一个头磕在皇后娘娘膝下。
“娘娘,您已经为大徵送走了一个女儿,小公主年幼,这一次,请让臣女代公主和亲吧!”
皇后娘娘将手放在我的头顶,良久,叹了一句“痴儿”。
从宫里出来,我被封为朝晖公主,和亲南昭。
中元节出发,三月后抵达南昭王都。
这日子,与我而言,是个好兆头。
我去南昭,本就是要送钟怀宴去见阎王。
临行前一夜,我给自己打了和孟九安一样的棺材,随着十八抬嫁妆一起,浩浩荡荡往城门去。
在百姓眼中,镇南将军府嫡女,曾从军与南昭交战过的林家女郎,竟然主动要求和亲,其中难免有些朝堂隐秘,自然是议论纷纷。
有人说,将军府大义,儿郎皆投身战场,保家卫国,女子舍身为社稷,可敬可佩。
也有人说,这林瑶光辱没门风,她原本的未婚夫就是那临阵脱逃,后背给敌人砍烂了的男人,如今倒好,还要和敌人睡一个被窝去了。
这事在边疆闹得很大,奇怪的是,那人连个姓名都没有。
百姓的猜测落入耳中,我却不能为我的少年郎分辩一句,只觉得口中好苦。
要什么姓名呢,我那英俊潇洒的少年郎,为免被人认出面容,连累家人,临死前用尽最后的力气,亲手用石块磨烂了脸。
全身上下,能够证明身份的,只有胸口那一块绣。
我端坐在花轿中,按住自己胸口,听着那些无知百姓的猜测臆断。
在他们眼里,我们这些人的身上有太多不为人知的隐秘。
但我的孟九安,他一腔拳拳爱国之心不能昭于世人,皆是因为他是大徵插入南昭心脏最锋利的匕首,而他在这京都,还有一个尚未顶门立户的幼弟。
绣衣堪贤愚,谍眼辨忠奸。
阅尽天下事,裁与圣人言。
加入谍事掌院多年,身为绣衣使,我早就看穿了荣辱。
我伸手按住胸口。
每个绣衣使胸口都用隐秘手法纹了一块证明自己身份的绣图,只有用特制的药水才能使之显现,每位绣衣使的图样都略有不同,但只有我和孟九安的一模一样。
人群嘈杂中,听得一个稚嫩响亮的声音道,“嫁妆是女子一声所用之物,吃穿用度、田产庄园皆在于此,林女郎连棺材都带上,是不打算回来了吗?”
我摆手示意众人停下,掀开轿帘,只见孟平岭脸上泪痕犹在,仰起头注视着我。
我只对他柔声道,“回去吧。”
回去吧,好好长大。
你哥哥此身已许家国,孟家已然尽忠。
你要好好活着,剩下的事情,我来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