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夜,我奶悄悄出了房门,提了风灯朝后院去了。
地窖深处,咿咿呀呀的声响,和着我奶歇斯底里的怒吼声断断续续地传出来:“来啊,你有本事就咒死我!”
“老婆子不怕你!”
……我扒着泥墙,冷笑一声,回了房。
我婶和继祖不见了。
磨盘上放着张草纸,上面歪斜写了几个字:妈,我带继祖回娘家待几天。
牲口棚里,家里唯一一头毛驴子也不见了。
我奶气急败坏,想出门去找。
一口气没提上来,晕在了大门口。
赤脚医摸了脉,说我奶风邪入体,不宜动怒,大喜大悲。
不然,有中风的危险。
我婶被劝回来了,她拧了帕子给我奶擦脸。
被我奶一把丢在地上,恶狠狠道:“贱人,翅膀硬了,敢跑了!”
“要滚你自己滚,继祖是我老葛家的血脉,不能带走!”
我婶低着头,捏着帕子的手微微颤抖。
我端着熬好的安神药进屋,她偷偷抹了泪接过手:“来娣……海女,受累了。”
我摇摇头:“只要奶好好喝药,不累。”
我婶由衷地说来娣是个孝顺的好女娃,见着我奶晕倒。
第一时间去寻了赤脚医,我奶这才无恙。
“哼,一个贱蹄子,天生就是伺候人的,累什么。”
我奶躺在炕上,白了我一眼。
我婶一勺又一勺,喂我奶喝完了药。
我怯怯地低着头,接过药碗退出门。
看着手里的空碗。
我默默笑了。
我奶起不了床。
让我婶每天往地窖送饭。
这天装饭时,我婶看着我叹了口气:“来娣啊,你也是命苦。”
我摇摇头:“婶子,我不苦。”
没爹没妈的,怎么不苦。
唉。
我婶浓浓的叹息。
颠勺的锅铲一顿,我问她当时我妈是怎么发疯的。
咳咳。
我婶看了眼厨房门口,吓得立马噤声。
只见房檐阴影下站着个精瘦,偻背的人影。
是我奶。